【手指到手臂的距離】

布呂秋蕾荷(Monique de la Bruchollerie)是首位在蕭邦大賽獲獎的法國鋼琴家,隔年她參加比利時伊麗莎白大賽(時稱易沙意大賽)亦獲名次,並和首獎得主俄國鋼琴家吉利爾 斯(Emil Gilels)成為好友。三十年後,吉利爾斯已從奧德薩紅髮少年成為蘇聯學派大師,布呂秋蕾荷也名揚海外,曾在十五天內於卡內基音樂廳演奏五場,當時可謂 空前成就。

一次他們在巡迴途中相遇,開心聆賞彼此演出並交換對音樂藝術與鋼琴技巧的心得。看了聽了也討論了之後,布呂秋蕾荷終於安心確定:為了獲得圓潤飽滿的聲響,並深入樂曲和聲與色彩,「必須運用整個身體演奏鋼琴」。

這不是常識嗎?現今頂尖鋼琴家,何人不是運用全身來演奏?而無論在何音樂學院教鋼琴,又有那位老師不這樣指導?

但半世紀前的法國並非如此。當時法國鋼琴演奏主流仍奉徹爾尼時代的技法,不但僅專注於手指運動,甚至排斥運用手臂和上半身。在小型音樂廳和擊弦系統輕盈的 法製鋼琴上,以手指為主的演奏不但能表現私密表情,也能塑造微妙色彩和乾淨音群。但當音樂廳和鋼琴都不斷改變,甚至連作曲家都要求更豐富的力度和色彩表現 時,如此技法顯然不足,必須隨時代而改變。

或是自傲於優越音樂傳統,或是不願承認自己缺失,光是從手指到手臂,法國鋼琴界竟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認真反省原有技法。松貢(Pierre Sancan)是法國首位以系統化新技巧教學的教授,但在學生獲得諸多國際大賽肯定前,他在巴黎音樂院竟被同事視為異端邪說。布呂秋蕾荷琴風熱情又不失優 雅,不但能演奏重量級的布拉姆斯與柴可夫斯基,還能挑戰拉赫曼尼諾夫艱深的第三號鋼琴協奏曲,是女性演奏此曲的先驅。但即使是她,身處當時法國樂界的自滿 氛圍中,想必也頗受質疑,也才會在和吉利爾斯討論後,反應竟是「安心」確認自己是對的。

但法國鋼琴家仍有對音樂與演奏的熱情,終能自我革新並學得全面技巧。畢竟過去多麼輝煌都是過去;若不能審視缺失,在當下奮鬥努力,無論那成就是鋼琴演奏或棒球賽事,都只會成為教科書上的歷史。

【樂聞樂思》聯合晚報╱焦元溥 2009/03/15】

圖:’Stars of the Summer Night’ Art – by Christina Silverio

You may also like

發佈留言

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。 必填欄位標示為 *